2008年10月21日星期二

擦身而过的亲情

我是家中六个兄弟姐妹之中排行第三,有一兄一姐,三个弟弟。从小体质较弱,在记忆中,我时常都得到附近的卫生所拿药(甚至卫生官一看到我,我不需开口,就知道该拿什么药给我)。一瓶黑色的药水,一袋黄色小小粒的药丸(长大后才知那黑色的药水其实是含铁质的补血药水,而黄色小药丸是 vitamin B),吃药吃到怕。有时还叫祖母帮我吃掉这些药。小学(尤其是前三年),时常是上课到一半,因生病发烧而被副校长载回家休息。

个子小小,头发稀疏,夹在一个大家庭里(包括叔叔、姑姑们)的我,好像都没被人发现似的。论到功课,没有兄姐、叔姑们强。因体质弱,做起事来也较慢。记忆中,好像只有曾祖母对我有多一些的怜惜,可惜她老人家在我六年级时就安息主怀了。至于运动方面,更不必谈,没有一样运动项目是我真正会玩的,只有女孩子玩的掷石子玩意,我还挺拿手的。说实在的,儿时的记忆,是非常非常的模糊,似乎都快忘掉了。

从小学至初中,只有我与姐姐和父母同住在大路旁的店屋,而哥哥、弟弟们则与祖母,叔叔,姑姑们同住在离家不远的亚答屋(也是当时的礼拜堂),此乃因三代人一起,人口多,加上母亲体弱多病,才有如此的安排,只有在用餐时才会聚在一起,但父亲却因渔寮的工作关系,并没机会一起用餐。

至到升上高中,有鉴于情势的需要,学校决定开办高中,我是其中一位学校第一届高中生。在这之前,凡是考完初中检定考试后想继续升学的学生都必须到最近的城镇去继续学业。所以,我在老家这里读高中,而兄姐们则在外地求学,与他们的关系也从此渐渐疏远了。高中二那年母亲因病去世了,兄姐又不在,自己的天资又不比他们好,加上一种无形的家务压力,高中的成绩并不理想,甚至还留多一年高三为考取更好的成绩(这是家族中未曾有过的事),虽然家里的成员都没人向我提过他们对此事的看法,但那始终是我内心深处的一个阴影。

高中毕业后,虽曾想过到台湾求学,但碍于家庭经济的状况,只有放弃。反之,我却有机会升读大学先修班。我只身离家到槟城韩江中学修读两年的先修班课程。我在学校后面的住宅区租了房间(三人一房)、搭伙食渡过了那两年的日子。这一期间,姐姐虽然也在槟城,可是他在市区附近的师训学院。就这样,我与家人的关系只维持在假日回家的那一段短短的日子。这期间,父亲也续弦了,我们却多了一个继母。原以为读完先修班课程回家乡,有了一份工作,那么就能与家人团聚了,万万没想到,因情势所需,父亲带同家人(除了我与姐姐)举家搬的沙巴州斗湖去,我又错失了亲情,只与姐姐两人住在平民屋。姐姐在附近的小学执教,我则在母校的图书馆任职,而后担任教师。一切理应稳定下来了,父亲却因手术后身体虚弱,需要休息,不能马上投入工作。父亲在斗湖协助叔叔打理咖啡店生意,因缺人手,我必须离开家乡和共处了两年的姐姐以及刚交往的男朋友到斗湖去。

在斗湖期间(前后约三年),大弟和二弟则在台湾求学,我与爸爸、亚姨、哥哥和三弟共处,总之就是不能全家一起。三年期间,忙碌的工作(先是咖啡店的工作,后教书、教补习、帮忙家务、学校的课外活动、负责训练舞蹈等),加上家庭经济的压力,我都默默的承受了。我原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世界的人,只是尽责做好自己的本分(为人女儿,三个弟弟的姐姐),与家人的深入沟通实在刷少得可怜。感谢主,当时的一对牧师夫妇就了解我的处境。他们是我的倾诉对象,他们常为我祷告,到他们家与他们共餐,让我有一个抒发情绪、心声的地方。另一方面,与男朋友(现在是丈夫了)互通书信,是我另一种抒发情感的方式。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在家中陪继母。在厨房,与她一起预备煮食;在花园,与她一起种花、除草、浇花;在客厅,陪她聊天,一起看电视;除外,与她一起购物。还记得有一次院子内种在大缸的昙花,共有十多个含苞待放的花蕾,因昙花只在晚间开花(约从晚上十一时开始开花,到天亮就凋谢了),担心错过观赏十多朵昙花同时绽放的美景,我们母女俩合力把大缸抬到正门靠灯处摆放,两个人坐着一起等待昙花朵朵开。还有就是每主日晚陪父亲和亚姨(称呼继母)去礼拜堂聚会。坐在他们旁边帮亚姨翻圣经(那时亚姨还没信主),陪她渡过一段她较不熟悉的环境。后来,他们俩与牧师夫妇、教会的弟兄姐妹也熟络了,即使我不在他们当中,也没什么大碍了。三年的时间内与她建立了一段不错的母女情,也同时拉近了与父亲的关系。外表严肃、内在善良热心,却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他就是父亲。

三年后,男朋友大学毕业,同时两个在台湾求学的弟弟也大学毕业。想想自己也尽了一些家庭责任,自己的年岁也不小了,与交往了几年的男朋友也该有一个了断。毅然决然的辞了教职回到西马,准备与男朋友组织属于自己的家庭,就这样于1985年七月底离开了父母兄嫂,(当时三个弟弟都在台湾,姐姐在家乡)我只身到八打灵租了半间房(与人合租),以身上仅有的五百元,重新找工作。1985年底,姐姐则申请调职到斗湖,一回一去,姐妹俩又失去了相处的日子。

1986年四月8日结婚,除了父母、祖母、叔叔和姑姑们出席见证了我们的婚礼外,兄姐弟们都因签证及其他因素不能出席,这可说是我们婚礼中的一个缺憾,而后来三个弟弟的婚礼我也因带着小孩和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不能出席,又错过了与家人的团圆机会。1986年至1990年期间我们一家四口在西马的吧生谷一带,而兄姐弟们与父母都在东马。至到1990年底,我们夫妇带着两个小孩举家搬到斗湖去,在当地的一间独中执教,住宿在学校的教职员宿舍,礼拜天才去爸爸的家,可是弟弟们都不在斗湖(两个在台湾,后到香港谋发展,一个在亚庇)。

1993年11月,有鉴于学识的不足,外子要进修。我们又举家搬到槟城去。这时多了一个成员,就是在斗湖出生的小女。又一次与家人分开了。到槟城后不久,大哥也到槟城神学院进修。虽说在同一个岛,但都因工作、各自的学业、家庭的忙碌,也少有见面,更不用说有什么深入的沟通,见面也只是话家常而已,渐成陌生。难得的是在1996年底,大哥神学毕业,我们兄弟姐妹六人与父母,才有一次真正的从不同的地方相聚在一起。这是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那么久没有机会相聚,再相聚时已有了各自的家庭。那一次的聚会也只有一两天的时间而已。在将来的日子,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和各自的家庭成员是否还能有那么一次与父母的大团圆。虽说我们在主里面彼此纪念,在不同的地方,以现今的科技方式(电邮,网络)可以互通讯息,但若真还能有这样的机会,那该有多好,多美的事呀!

在槟城六年后,我们一家五口有搬到雪州吧生,至今已八年有余,孩子也长大了。间中偶尔父母、兄姐弟们会因假期或公事而在此稍作停留,对于一个容易满足的我,已经很感欣慰了,对于那浓浓的亲情我不奢望;而那擦身而过的亲情我会珍惜。

盼望在远方的家人,蒙上帝的眷顾和保守,大家都安康。

1 条评论:

愛丁堡.四十不惑 说...

二姐,寫得太真實和太感人了。也謝謝你坦誠地分享你的心路歷程和內心世界。

我想,其他兄姊們都該有這樣的分享,I find it therapeutic.

以前,我一直以為我自己才是多愁善感,對家人和自己有許多矛盾,但後來不再這麼想了,也相信你們一定都有自己的故事。同一個家庭,但不同版本。

爸爸、阿姨一定也有自己的版本。

這樣版本要是交換著看!該多真實和therapeutic啊!